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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元化关于韦卓民遗著的一封信 徐庆全  
 

现今健在的著名学者王元化,与思想文化界巨头周扬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交往。

王元化早年就学于清华园,在抗日烈火纷飞的年代里参加革命,并一直在党领导的文艺战线工作。解放以后,王元化以其深厚的理论素养,深得周扬的赏识。1955年,由于受所谓的胡风反革命集团案牵连,王元化被隔离审查。周扬得知后,托人带话给他:只要承认是“胡风反革命集团”的一个“分子”,就可以作内部矛盾来处理。虽然王元化拒绝了周扬的好意,拒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分子”并为此遭受磨难,但周扬这份关心他还是记在心上的。

有此渊源,1978年,当王元化得知周扬复出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任职后,即给周扬写信,与周扬取得联系。周扬也一如既往地关注着王元化。下面所引录的这封信,是王元化为出版韦卓民遗著写给周扬的求援信,也是他写给周扬数封未曾披露的信中的一封。现将信转录于下,并略作解释,以给王元化和韦卓民的研究者提供一点资料。

周扬同志:

奉上上海师院学报(82年1期)。其中有韦卓民(已故)论学书,是给我的信,由我整理发表,并附一跋。

韦先生是国内康德哲学专家,生前曾为商务译出亚里士多德及康德著作多种,共三百余万言,内中约近半数积压在商务未予出版。他晚年曾著《黑格尔的<小逻辑>评注》一书(即拙跋中所记),功未毕而人已故。此稿我虽未见,但与他通信中多有多涉及,深感具有相当价值,倘能问世,当嘉惠学人。因此于三年前即向陈翰伯同志当面呼吁,他亦表示重视,并记下此事,但迄今无下文。我不单纯是出于私人受业之情,也确实为了我国学术界的兴旺繁荣,谨向您呼吁,请您推动有关方面(商务)尽快将韦先生评述早日印行出版。韦死后,我与其子女无来往,也无通信关系,仅知他们在武汉某单位任教或任工程师之类,其长子名鄂生,女名安娜。我想出版社如关心此事,当可查出他们的地址。

今夏我大约要来京谈百科文学卷事,届时当趋前拜访。我一直在关心着您的健康,听说您一直很好,颇感快慰。望您珍重。

目前文艺界很需要老一辈,特别是像您这样一直担任领导,深知文艺界情况,并对文艺具有高度修养的领导人发言,使我国社会主义文学事业得以茁壮成长。我感到我们党的文学事业向前发展仍存有阻力,因此更希望您于必要时作必要发言,我深信您一定会这样做、因为您过去已经这样做过多次了。这效果及影响是巨大的。

请代问候灵扬同志。

敬礼

王元化手上 (1982年)四月十【日】

王元化在信中只是简略地介绍了韦卓民的学术成就,并没有提到自己与韦卓民通信讨论哲学问题的历史渊源。其实,这是很值得提及的一段学术佳话。

韦卓民是王元化父亲王维周的同窗好友。他早年留学英美等国家,对中西方文化都有很深的了解,是中国现代最早从事中西文化比较研究而有卓越建树的学者之一。1915年,韦卓民就用英文撰写了《孟子之政治思想》,后又陆续发表了《佛教净土宗与基督教之比较》(1920年)、《东西方文化之综合问题》(1927年)、《孔门伦理》(博士论文,1928年)。获得博士学位后,韦卓民回国,到华中大学主持校政,并开始系统地翻译介绍康德等国外哲学家的著作。由于他卓越的学术成就,1945年到1946年,韦卓民获得“亨利・鲁斯访问学人”的资格,赴美进行学术交流,并在纽约出版了自己的英文著作《中国文化之精神》。

王元化年少时即对韦卓民有很深刻的印象。那时,乃父经常向他介绍韦卓民手不释卷的好学精神,以勉励他勤奋读书。在王元化进中学时,因抗战爆发,北平局势紧张,王维周举家避难武汉,寄居在华中大学校舍,王元化也得以拜见这位父亲称道的长者,并得到他亲授《大学》、《中庸》的机会。可惜时间很短,暑假过后,王家又返回北平,王元化与韦卓民此一分别,就过去了30多年时光(参见《跨过的岁月——王元化画传》)。

六十年代初,韦卓民来上海探亲访友,再度与王家人见面。而此时,王元化却戴上了“胡风反革命集团”“分子”的帽子。可贵的是,王元化虽然身处逆境,却不为政治磨难所屈服而潜心于学问。他除专心研究《文心雕龙》——这一研究,使王元化成为这一领域中海内外知名的专家——外,又在黑格尔的哲学世界里找到了“心灵的契合”。这种契合,也使他与韦卓民有了更多沟通的机会。王元化后来回忆说:

韦卓民先生利用暑假来沪探亲访友,重新见面时我已进入中年。那时我对黑格尔兴趣正浓,提出向他请教,他慨然应允,并约定通信讨论。他回武汉不久就按约定开始实行了。我们大约十天左右就通一次信,函件往来颇为频繁。十年浩劫曾一度中断,那些信也全部销毁。直到一九七三年才又继续通信,这些信我保存下来了。(王元化:《韦卓民遗著》,载《清园夜谈》)

可以想见的是,逆境中的王元化,读到韦卓民那一封封来信,在增长自己学术知识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蕴含其间的深深关爱,并将这种关爱化作惕励自己潜心问学的动力。王元化后来说:

他(韦卓民)在一封信中,曾谈到我国思想史方面的贫乏,勉励我说,“世兄其与我共勉之”的话,至今仍时时促我勤奋,使我对自己的怠惰荒疏感到内心的疚责。后来,我的兴趣转向思想史方面,应该说卓民先生的那句话是起了很大影响的。

因为这种影响的存在,王元化须臾未曾忘记这位父执兼师长的前辈。在月朗天霁的1982年,为了表示对韦卓民的怀念之情,他将保存下来的韦卓民的信,选出几封以《关于黑格尔小逻辑一书的通信》为题,发表在《上海师院学报》上。同时,抱着“为了我国学术界的兴旺繁荣”的想法,致信周扬求援,并将载有韦信的《上海师院学报》送上,希望周扬能关注韦卓民遗著的出版。

接到王元化的信后,周扬是很重视的。据了解,周扬曾责成办公室人员与商务印书馆联系。据王元化回忆,主持商务印书馆的陈原曾去信给他,询问韦卓民遗著下落,这大约与周扬的关注有关。但是,正如王元化信中所言,因在韦卓民谢世后,他“与其子女无来往,也无通信关系”,不知道遗著的下落,此事也就没有结果了。直到八十年代末,韦卓民所供职的华中师范大学才编辑完成《韦卓民遗著》一书。九十年代初,在书付梓之际,王元化写了出版前言,再一次表达了对韦卓民的怀念和敬仰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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