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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了“无字碑”  
 

不久前,一个山东泰安的骗子,以开设“中华名人园”、并为名人在园内立碑为诱饵,让北京的众多“高知”,吞食了骗子的鱼钩。据被骗的某教授自白:他是交了钱之后,亲赴泰安去参加“名人园”开幕仪式的。当晚十一点从北京登上火车,一夜在火车上度过,次日晨抵达泰安。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能有那么大的精气神儿,兴致勃勃地奔往“名人园”,其心之虔诚,足以证明“名人园”的巨大诱惑。直到这位教授赶到了泰安,才知道这是子虚乌有的一个骗局。

读罢新闻,百感丛生。诚然,骗子是可憎的,他既吞噬了被骗者的金钱,又让这些“高知”的精神受到创伤,理应受到严惩。但是,如果说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太,在街上买了假银元,似乎容易理解;而这些上当受骗者,头上多顶着“高知”的桂冠,其受骗之成因,就大有探寻一下的必要了。何谓“高知”?它是高级知识群体的总称。如果再微观地解析一下,“高知”不仅是中华文化精英,还应该是胸襟博大、自尊自爱的人。他们何以会为在“名人园”内树碑留名,而吞食捕猎者的诱饵呢?想来想去,不外受“功名”二字的驱使,急于在生前就看见丛立于“名人园”内的个人功名碑文。

诚然,中国民谚有“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之说,可是那些“名”与“声”,都不是靠自标自卖得来的,也不是在“名人园”里刻上功绩碑文,就能传留于世的。自古以来,在那些“真名士,自风流”的轶事中,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雅,他蜗居山乡野舍,天天与大自然为伍,每日以酒水洗巾,后世来者反而牢牢记住了这位雅士,使不想留于青史的他,成了知识分子中“出污泥而不染”的代表。如果说,这个人物太大了,时代的“高知”们,与其缺乏可比性,那么还可以找一个市井书生当作量器,对照一下今日咬钩吞饵的“高知”们的形影。《儒林外史》中有一个放牛出身的王冕,在其苦苦自学成才之后,开国之君朱元璋曾召他进朝为仕,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书生,竟然回绝了帝王的圣命,依然我行我素,放浪于田野与牛群之间……如果文中提及的“高知”们,活在那个年代,怕是会争先恐后地奔往功名之途的——之所以这样判断,骗子玩弄于掌心的一块名人碑,就使这些“高知”散了骨架,丢了自尊自爱的魂魄,何况是“天字一号”的呼唤——那不是要血压陡升,因极度惊喜而“中风”瘫倒吗?

笔者所在的文苑,众多文圣也属于“高知”范畴。像文中提及的、如呆如痴奔往“名人园”的行者,倒是没有耳闻,但是也不管被功名羁绊到变态的人物,有位曾写了一些作品的作家,在进入天堂之前,留下遗言给后人,说他的某某作品,发展了中国文学什么的……经过媒体刊载之后,曾引起文坛的一片哗然。中国有许多有见地的文学评论家,他们都不是吃闲饭的,每天的工作就是研究作家作品,他们何以没有注意到其作品对中国文学发展的伟大贡献?因而,有一位资深的评论家对我说:“此公还做得不够份儿,何不效仿一下古人杜预,自刻一座文学功德碑,一个立于万寿山之巅,另一个沉于昆明湖之底,以防地震之后天地变形,让后代断了香火祭祀?”其实,自古文学上的成败,是要经受时间检验的,但此公仍然自作多情地留下这么一手绝活,给本来就不太高雅的文坛,更增加了光怪陆离之色泽。此公与那些要进“名人园”的人,只有表象上的差异,思想却同出一辙。

行文至此,联想到了武则天以及她给后世留下的那座无字碑。昔日在陕西停留期间,我曾去乾陵瞻仰,在我眼里,它是一座醒世丰碑;尽管碑石上空无一字,却顶得上是一部万卷史书。这位封建时代的女皇,留下了一座“一切留由后人评说”的无字之碑,足以证明她的目光,远比今天自钻“名人园”碑林的“高知”们,博大深邃多了。以此为镜,对照今日那些“高知”入瓮的行径,真不知他们是否真的有知,抑或是无知的盲者了!

(《人民日报》2005年2月22日 从维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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