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全国许多城市甚至名山大川中的休闲胜地都不惜耗费巨资竞相掀起一股亮化工程热，不仅街道、建筑物的灯光彻夜通明，而且行道树、公园也彩灯闪烁、如同白昼。这究竟是经营城市的新理念、新业绩和城市发展的新标志，还是既违背自然规律又违背经济规律的不太明智的炫耀？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是在适应日夜交替自然规律中进化过来的，“不夜城”的出现扰乱了生物生长、繁育和活动的自然规律，导致一系列严重的生态后果：强光灯导致树木存活的时间大大缩短，产生的氧气也大大减少；灯光是昆虫的致命杀手，一只小型广告灯箱一年可以杀死数十万只昆虫；昆虫的减少又威胁到植物的授粉和鸟类的食物来源，影响到一系列动植物的生存；“不夜城”的灯光可以传到很远，使一些远离光源的动物也受到刺激，夜间无法睡眠，消耗了用于自卫、觅食、繁殖的精力，从而濒临灭绝；灯光还严重误导动物的行为，例如，新孵出的海龟通常是根据月亮和星星在水中的倒影而游入水中，但岸上的灯光超过了月亮星星的亮度，使刚出生的小海龟误把陆地当海洋，被活活渴死；曾有一群仙鹤因德国马尔堡的灯光广告过亮而在城市上空飞行了一夜，最后精疲力竭而掉落地面，死伤100多只；在华盛顿纪念碑下，曾有一次经过强光照射，一个半小时内就找到500多只鸟的尸骸；美国鸟类学家统计，每年有400万只鸟因撞上高楼上的广告灯而死去，芝加哥的一幢高楼每年要撞死1500只候鸟，它们都是误把高楼的灯光当成星星的牺牲品。

动植物受光污染之害必然会通过生物网链关系而危害到人类，同时，人类也是光污染的直接受害者。光污染分为白亮污染、人工白昼、彩光污染、单调光污染等，污染程度依光的强弱、频率（颜色）及其变化而不同，“不夜城”把已疏远的城市与自然的关系拉得更远，彻底葬送了城市的夜间美；长期生活在光污染环境中的人，眼角膜会受到损害，视力下降、白内障发病率高，生物钟发生紊乱，深受失眠、神经衰弱等各种不适症的困扰，可导致精神疾病和心血管疾病；舞厅中的黑光灯所产生的紫外线强度大大高于太阳光的紫外线，长期照射，会诱发流鼻血、脱牙、白内障，甚至导致白血病和其他癌变。光污染早已被列为城市的一大公害。

在“不夜城”迅速发展的另一面，是化石能源加速消耗和环境污染加剧，发达国家在上个世纪60年代对化石能源的短缺和污染问题就已引起重视，到70年代，可持续发展理念已在全球确立，我国的人均资源远在世界平均水平之下，单位GDP能耗则在发达国家的数倍甚至10倍之上，如果说物质消耗高还可以通过废物回收来弥补，也可以通过以后发展循环经济来缓解，能量消耗高则是无法弥补的，能量消耗是一个从低熵到高熵的线性过程，一经消耗就无法回收，我们能够做的是提高能量利用效率，但却难以循环利用能量，节能减污是可持续发展的核心内容之一。如果说发达国家都在大力推行节能减污，我们要达到发达国家目前的能量利用效率还要走很长的路，那就更没有本钱把宝贵的能源消耗于制造光污染上。

日夜交替是天体运行的规律，动静相宜是生命运动的节律，张驰有度是人类对自然规律适应性的表现，城市活动的可持续性在于与生物和人的生物钟相协调，与自然界的规律相和谐，与经济活动的节律相适应，把“不夜城”视为城市发展的新理念、新标志，如同当年把烟囱林立，烟雾滚滚视为经济发展的新理念和新标志一样过时和可笑，城市的形象和吸引力并不与城市的亮化程度成正比，而是与它的可持续发展能力成正比。城市政府在提升城市可持续发展能力等方面有大量的基础工作要做，没有一个城市的政府在做好了这些工作之后还应当去为制造光污染的亮化工程付费；谁去付费呢？是企业吗？这会增加企业的社会成本，企业要消化这些成本就只能转嫁到产品成本上或降低企业的利润率上，这会损害企业的可持续发展能力。是市民吗？市民在多大程度上认同了亮化工程？

上述话是多年前就想说的，但认为都是些常识性问题，明白人很多，用不着杞人忧天，想不到大家都作如此想，就也陷入了“沉默大多数”的怪圈，最后还是不得不说。

(作者系江西省委党校科研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