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9日，美国总统布什在参加完釜山APEC会议之后，如期访华，引起国际媒体的关注。

中美高层政要频密互访

最近几个月，中美高层政要频密互访，在中美近期关系中掀起一股所谓“中国热”。先是仲夏7月上旬美国国务卿赖斯访华，紧接着，8月1日，中国外交部副部长戴秉国与美国常务副国务卿罗伯特·佐利克在北京举行了首次中美战略对话。在这接连两次的重要访问中，中美双方就中美关系和共同关心的重大国际与地区问题，坦诚而充分地交换了意见。按佐利克的评价是，“开诚布公、大有益处”。尽管因美国遭受飓风灾害而临时取消了对美国的正式国事访问，胡锦涛主席仍利用出席联合国大会的机会，于9月13日，在纽约会晤了美国总统布什。9月20日，中国外长李肇星在纽约再次会晤美国国务卿赖斯。翌日，即9月21日，美国副国务卿佐利克在纽约的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发表了题为《中国向何处去》的重要演讲，演讲全文即时由美国国务院信息局对外界公布。讲演透射出了美国政府关于中美关系的重要信息。10月12日，美国财长斯诺率团访华，出席16、17日在北京举行的20国集团会议以及此后为期两天的中美双边会谈。访问团成员几乎囊括了美国政府的整个“财经班底”，包括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10月18日―20日，在国际媒体的广泛关注之下，一向有所谓“鹰派”之称的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访问北京。事后，拉氏专门写信给北京市民，表达对于此次成功访问的答谢。10月25日，外交部长李肇星在京会见了美国能源部副部长布鲁克斯，双方就中美关系、能源合作、反恐和防扩散等问题交换了看法，均强调两国在能源领域的合作潜力巨大，应不断深化互利合作。11月14日至19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州长施瓦辛格，率50人代表团访问北京、上海、香港三大城市，此行的主要目标就是促进加州商界对华出口。11月14日，美国前总统乔治·布什出席了在北京举行的主题为“中美关系：外交、贸易、科研”的第二届中美关系研讨会。老布什总统为儿子访华亲自热身，一时间在北京外交界传为美谈。

“利害关系人”

在这一系列频密互动之后，布什总统此次访华，可以看作是对近期中美政治对话的一个小结。此次访华，布什总统与中国领导人就双方共同感兴趣的问题，展开了充分、坦诚地讨论，包括贸易问题、货币问题、保护知识产权问题、能源问题、禽流感问题、朝核问题、伊核问题、反恐与反毒品走私问题，双方在联合国安理会的合作问题，等等，当然也包括台湾问题。对此，布什总统行前已对华文媒体明晰表示，美国“当然会重申我们坚持一个中国和三个联合公报的政策，也就是说，我们不仅不支持台湾独立，也会遵守台湾关系法，我想让中国领导人和中国人民听到这一点，是很重要的。”他还说，对于台湾问题的和平解决抱有乐观态度，这是因为，美国政府已经注意到最近以来在海峡两岸政治家的推动下出现的，以台湾三党领导人访问大陆为象征的“两岸之间的对话”。总之，此次布什访华，双方展开讨论的议题非常广泛。诚如布什总统所说，中美关系非常重要，这是一对很复杂的关系，双方已经共同做了许多有益的事，但在很多领域，利益、观点、立场却未必完全一致，但双方仍然可以友好的就这些问题展开讨论，并加以解决。中国的快速发展与进步，使得美国政府越来越认识到，面对一个有影响力的、强大的中国，美国和中国建立良好的关系至关重要。“尽管两国关系很复杂，但我们有良好的工作关系。这不仅符合我们各自人民的利益，也符合世界的利益。”

可见，中美高层会晤的关键是讲大局，谈大局，着眼于大局，把握住大局。正如胡锦涛主席所说：“中方高度重视中美关系，愿同美方一道，坚持从战略高度把握中美关系大局，加强对话、互信、合作，尊重和照顾彼此关切，努力推动两国关系取得更大发展。”那么，何谓中美关系的大局呢？一段时间以来，如同30多年间的其他时段一样，美国朝野正在经历又一次对华政策大辩论。一个表述更为清晰的美国政府对华政策正逐渐浮出水面。在上述的那场重要政策讲演中，身为美国外交圈第二号人物，也是制定对华政策核心人物的罗伯特·佐利克，清楚地表达了美国需要改变对华战略思维的意思。他指出，中国是一个大国，中国在成长，中国将影响未来的世界。现在已到了突破已实施了30年之久的美国对华政策的时候了。他说：“我们现在需要鼓励中国成为国际社会负责任的一员。我们希望加强对华工作，不仅仅是对上世纪形成的国际规则进行调整，而是使我们与其他方面联合在一起，共同解决新世纪面临的挑战。”“如果没有中国提供更大合作，美国将无法维持一个开放的国际经济体系，或者是国内对这种体系的支持。”佐利克这番言论普遍被认为得到了美国国务卿赖斯乃至美国总统布什的首肯。这是非常积极的信号，说明美国正在接纳中国崛起的事实。当然，应当看到，美国这种战略思维的转变并不是突发的，而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据消息人士透露，10月19日拉姆斯菲尔德在北京被问及这一话题时，他回答说，如果说美国对华战略思维在转变的话，那也是一种渐进式的变化，而不是大幅度的调整。笔者注意到，在佐利克的讲话中，出现了一个新的关键词，即“Stakeholder”（目前多被译为“利害关系人”），值得人们关注。在美国，“Stakeholder”这个词是人们比较喜欢的常用词。它的词义之一是，双方共同投资经营一个企业，共同管理，对企业经营的好坏共同承担责任，共同承担风险，也共同获取利益，译为“共同经营者”似乎更符合原意。佐利克讲话时先后7次使用这个词，在公布的文稿中，该词还特意以英文斜体字的方式加以强调。采用这个词定位中美关系，并非佐利克心血来潮。实际上，“Stakeholder”一词与克林顿时期所使用的“Partner”（伙伴）意思相近。几年前，布什政府上台之初一度抛弃了克林顿政府时期“战略伙伴”的提法，改用“战略竞争者”定位中美关系。但在随后的中美关系实践中，特别是“9·11”事件后，美国政府不得不大幅度调整对华政策。事实上，今天中美关系中合作与战略对话的深度与广度，都已是克林顿时期不能相比的。但是共和党政府又不愿重复克林顿政府的提法，于是转而选择了具有创意的“共同经营者”的概念。据美国权威人士解释，“伙伴”有主有从，有大有小，并非完全平等关系；而“共同经营者”更具有平等的权利和义务，因此这个概念也更具有肯定中美关系的正面意义。

什么是中美关系的大局？

多年以来，发展中的中美关系越来越具有四大经常性特征：其一、中美关系从来都不是一对轻松的双边关系，一直以来双方都倾注以极大的注意力。中美关系一直都是在动荡中求稳定，在颠簸中前进的。其二，中美关系是一对特殊的双边关系。中美两国之间的共同利益广泛而深远，同时彼此又存在一些深层次的分歧。其三、中美关系不仅是政府之间的关系，还是两个民族国家之间的关系，双方的联系、交往和合作已经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应当指出的是，中美在社会生活各方面的联系和交往大大多于中国与任何其他国家的交往，这是两国关系深化的一个重要标志，也是两国关系能够历经风雨而保持基本稳定的一个重要基础。其四、美国国内政治是影响中美关系的一个重要因素。美国的党派斗争和利益集团经常对中美关系产生重要影响。在一个长时期内，美国朝野在对华政策方面常会有分歧和辩论，时而激烈，时而缓和，这也应该看作是中美关系的常态。笔者注意到，最近，美国方面对中美关系的修饰语由原先的“3C”（candid、constructive、cooperative，坦率的、建设性的、合作的）变成了“4C”（加一个complicated，复杂的），表明美国对中美关系的判断发生了微妙变化，也更加谨慎了。正如中国学者王缉思教授所说，“中美已经形成了一种在相互疑虑中相互依存的格局”。但是，目前中美关系正处于战略稳定期，中美两国的共同利益大于分歧却是不争的事实。其突出地表现在，当前的中美关系越来越具有可管理性和可控制性，这是中美关系越来越趋向于成熟的标志。毋庸讳言，中美两国存在一些深刻分歧，主要表现为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上的差异；台湾问题上的分歧，另外，中美两国在经贸问题，包括能源问题上也存在矛盾，甚至时有摩擦。但是，经过双方的努力，目前这些分歧和问题，都具有很强的可管理性和可控制性。什么是中美关系的大局，这才是中美关系的大局。对于诸如上述中美关系各个领域中存在的问题、矛盾甚至短暂的摩擦与冲突，中美关系大局的走向，将起到最大的制约作用。

正如中国资深外交家钱其琛日前所说，中美应以发展的眼光充实双边关系的内涵。中美应从战略全局的高度处理两国关系。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最大的发达国家，中美两国肩负的国际责任不断增加，中美关系的全球战略意义日益增强。钱其琛呼吁，中美两国应妥善处理分歧和敏感问题，维护中美关系大局。在新形势下，中美更应该、也更有条件进一步加强和扩大两国在防扩散、反恐、联合国改革以及在打击跨国犯罪、传染病防治、环保、能源等领域的交流和合作，推动中美关系持续健康稳定发展，更好地造福两国人民和世界人民。

就在布什总统访华前夕，美国贸易代表波特曼在回答记者相关提问时表示：“我能找出的中国和美国在多哈问题上有分歧的地方非常之少。我们在取得这一回合谈判成功的整体目标上具有共同立场，因为如果我们减少贸易障碍、使我们的经济更有效率并增加全球的经济增长，它也会带来附加的在发展方面的利益。”美国国会的美中经济和安全评估委员会曾警告说，如果美中经济方面的问题得不到有效处理，美国的国家安全将受到影响。对此，波特曼清楚地表示，“美中之间的贸易关系在大多数领域是一种有益的互利的关系”，尽管他坦言在贸易赤字和知识产权等领域存在严重问题。与此同时，人民币与美元之间的汇率进行了小幅调整；11月8日，经5个月的艰苦谈判和7轮磋商，中美双方终于就纺织品贸易问题达成协议；中美两国就知识产权保护问题的谈判也悄然展开。有趣的是，就在此前美国国务院无端批评中国的宗教政策后不久，在布什此次访华行程中，在双方的精心安排下，11月20日（星期日）布什总统在北京的教堂与中国教友共同参加了一次宗教活动。这一切都显示出，中国政府处理中美关系外交分寸的拿捏也愈趋娴熟。

美中关系正处于历史上最好的时期——此话并非外交辞令。作为一位对中国人民怀有深厚感情的老政治家，美国前总统乔治·布什在北京表示：他和美国现任总统都对中国怀有深厚的感情，都非常重视发展美中关系。他说，中国的崛起是不可阻挡的，一个稳定、繁荣、和平而与邻为善的中国符合美国的根本利益，这种态势在未来几十年也不会改变。“我相信中国的崛起是和平的”。

中美关系的大局何在？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