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为了支持东北老工业基地建设，中组部联合中国工程院、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组织了十几位在中国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的学术带头人对辽宁进行了考察，为老工业基地的发展出谋划策。一个突出的现象让专家学者们忧虑：政府像保姆般包揽着企业的管理和运作，而企业则是襁褓中的孩子，内在动力、能动性远远达不到市场经济的要求。

国有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徐传谌曾有如下分析：“经过20多年的改革开放，东北国有经济在产品、价格等方面进入了市场。但在深层的产权、资本、技术、人力等生产要素上，却依然留着浓厚的计划经济特征。”

忧思：政府太强企业太弱

沈阳市铁西区，这个中国重工业最集中的地方，企业在市场中发挥资源配置的主体作用还没有培育起来，振兴老工业基地要走的路还很长。当地政府虽然有做大做强地方经济的雄心，但是行政之手过于关注微观企业行为的计划经济弊端也成为政府急于解决的弊端。

强政府弱企业的具体表现为：

表现之一：政企不分，政府兼具裁判员与运动员的双重功能，包揽企业的管理与运作；企业干部与政府干部具有同样行政级别，可以互相对调。东北有位国企负责人曾深有感触地谈道，“这幺多年，企业经营自主权还没落实，直至今天连处理废旧设备、购买车辆都要层层上报审批。”表现之二：作为微观经济细胞的国有企业，包揽大量的社会事务，企业急于瘦身，不堪重负，无法应对激烈的市场竞争。

表现之三：国企一方独大，民企严重弱小。东北经济所有制结构单一，国企一边倒，民营企业既小且弱。

强政府弱企业的最终结果是，政府、企业、百姓三方都陷于困境：国企由于体制性矛盾没有解决，市场化程度低、发展活力不足，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下严重不适，无法与市场接轨，日益陷入困境，企业停产，职工下岗。而民营企业始终长不大，致使大批下岗工人无法分流安置，政府则为之疲于奔命，而地方经济始终难见起色。

据当地介绍，沈阳的经济发展，目前仍处于“人工干预”状态，从对外招商引资，推进企业合资合作，到上项目、铺新企业甚至举办展销活动和经贸洽谈活动，都由政府来主持和推动。市场机制发挥的作用太小或是说没有发挥作用。许多本来不该由政府干的事，政府在干着，而有些本来该由政府干的事，政府又由于没有精力和财力，干得不够或是没有干。

政府：应当扮好什么角色

政府强，要看怎幺强，强在什幺地方。市场经济发达地区的政府不可谓不强，但是他们更多是把精力用在建立一个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和区域发展的整体布局。

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所长吕政研究员认为，政府应当扮演这样的角色：一是建立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促进不同类型的企业在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中成长；二是政府要提供公共产品，搞好基础设施建设；三是做好人才培养的工作，教育也是一个重要的产品，政府虽然不能直接参与生产，但是为企业培养大批合格的技术人才，就间接帮助了企业发展壮大；四是政府要继续做好社会改革，特别是完善社会保障体系，使企业在兼并、破产、重组期间出现职工下岗、失业的问题得以解决。现在东北处于老工业基地的振兴过程中，出现政府干预企业内部经营不可避免，有许多具体的大的项目安排和财政拨款，如果政府介入的话，也要与市场机制结合，项目选择符合市场需求的方向，再不能按照过去计划经济的模式，下达任务，安置帮建。

吕政说，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对微观企业行为的监管在于监管企业外部的不经济性，克服外部的不经济造成的社会危害。例如国土规划方面，淮河流域不允许建造纸厂，就是因为治污的钱远远高于造纸厂盈利的钱。

产业规划和区域经济布局不是一回事。社科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所李平研究员提出，不要把产业规划纳到政府的头上，即使地方计委、经贸委写出一个逻辑性强，面面俱到的产业发展规划，能不能实现还要靠市场说了算。政府需要做的是了解企业的劣势在哪里，然后才去强化，而且必须明确要先看准再强化，看不准的一律放开。比如污染企业，如果在这个区域不合适，影响整个城市功能的发挥，就要求使其治污的能力达到标准，但是在企业经营的其它方面一律放开，把布局做好就行了。

企业：只有自立才能自强

东北的基础不可谓不好，资源不可谓不丰，然而国家在东北重金投入的结果却是产生了一个又一个的无底洞。症结何在？长期实施计划经济留下的一个后遗症就是，东北经济的运行模式走入了一个“等”“靠”“要”的怪圈。

等：无论项目、市场、资金，一路等下来，省委等中央，县委等省委，企业家等政府，工人等厂长，市场机遇就在这长长的等待中消失。靠：一切问题靠财政，靠银行贷款，靠政府。无论企业还是个人，有困难不找市场，而是首先找政府，靠组织，靠财政，靠银行来解决。要：企业要贷款、要项目、要资金，要来以后不好好经营管理，项目未成即倒下一大批腐败分子，项目建成后不是设备不行就是没流动资金和市场，企业时开时停，银行贷款无法偿还，还引发职工下岗等一系列社会问题，形成“项目怪圈”。

吕政说，企业是资源配置中的主体，等待是等不来市场经济的，即使有了项目、资金，如果仍然机制不活，还会面临内部竞争力下降的危机。因此，企业内部也要改革改制，政府的责任不是做企业，企业也不要等待政府的优惠政策，拨款。如果没有千千万万个符合市场经济要求的企业作为主体，老工业基地的调整、改造和振兴，仍然还是镜中花水中月。如果体制和机制不变，即使国家给了投入，非但不能解决原有的困难，而且会形成新的包袱，出现“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的不良循环。企业重组和发展所需资金，应当主要通过引入新的投资者和其它市场融资渠道解决。中央和地方政府花钱买机制，企业发展所需资金靠市场，这是两件必须区分开来的事情。 (敖蓉、孙潜彤)

经济日报 2004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