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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
中国网 | 时间:2005 年03 月22 日 | 文章来源:中国网

1840年11月8日,由马格德堡去莱比锡

因为我的许多读者从未见过铁路,我想先谈一点对于铁路的印象。让我们拿一条普通的公路来看:公路上能够笔直地行走,也能够大转弯,向右转向左转都可以,但必须在平面上行驶,如同客厅里的地板那么平。为了这个缘故,就要逢山开隧道,遇到沼泽地和大山谷就造桥,造那种桥墩坚固的拱桥。当行车的地段把路面平整完毕以后,我们就铺上铁轨,这样车轮才有依托。司机在车头紧紧地控制着蒸汽机,他知道怎样把它开动或停住。车厢一个连着一个,里面坐满了人,或者载满了牲口——于是我们就上路了。

火车到达的准确时间,一路上的每一个车站都能知道,因为火车行驶时,周围几里地之内的人都可以听到汽笛发出的信号;横路上平常车辆通过的地方,行人穿越铁路的地方,守道岔的人就会放下木杆,把他们全都拦住,懂规矩的行人就必须等到我们过去以后才恢复走动。从这一头到那一头,沿着铁路线盖了许多小房子,让护路的人员守在里面,彼此可以看到各人挥动的小旗子,并且一定要按时把所管路轨上的石块和树枝清除干净。

铁路就是这样,我希望读者能够明白!

我这是生平第一遭见到铁路。从不伦瑞克到马格德堡,坐马车走了半天又半夜,路非常难走,抵达马格德堡时我已疲惫不堪,一个小时之后我还必须乘火车离开这里。我不能否认,当我走进灯火通明的车站大楼之前,就已经有了一种感觉,我只能把它叫做“火车热”,而且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大楼里有一大堆旅客,他们拿着行李和绒布的手提包,在急急忙忙地四处走动。火车头在嘶嘶地喷着鼻子,汽笛在不停地吼叫,好像它们都在那里放汽。旅客们开始时真的都不知道该站在什么地方,才不致落到车厢底下,落到蒸汽锅炉或者一长串货车底下;但事实上他们安然无恙地站在月台上,载客的车厢排成一列,稳稳地停靠在月台的右边,就像许多条小舢板停泊在码头上一样。不过在车站外面,一前一后两条铁轨如同有魔力的链条,——它们事实上的确是人类的智慧打造出来的有魔力的链条,我们有魔力的车厢必须受它们的约束;一旦脱离它们的约束,便会有车翻人亡、折手断足的危险。我注视着这些火车头,分隔的车厢,冒烟的烟囱,以及天知道叫做什么的东西,所有这一切似乎构成了一个魔幻的世界。每一件东西似乎都在活动。现在蒸汽和噪音,混同着挤进车厢寻找座位的嘈杂的声音、牛的气味、机车那有规则的心跳、释放蒸汽的呼啸和嘶嘶声,加强了你得到的印象。一个人如果像我当时那样站在那里,第一次见到这种情景,他会以为火车会把他撞翻在地,丢胳膊少腿;或者把他抛到天上,或者把他夹在两列火车中间挤成肉饼。不过我认为只有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面前这列火车分成三个部分,前面两节是宽敞的封闭的车厢,与我们的马车一模一样,只不过更加宽敞。第三部分是几节敞车,即使是穷苦的农民也可以乘坐,因为票价非常低廉,——花费比坐马车作长途旅行还要便宜,乘马车时要几次停车用餐,说不定中途还要住小客栈宿夜。

响了一声汽笛,但这种声音并不叫人愉快,简直像是一头猪被刀子捅进喉头时发出的“天鹅之歌”。旅客坐进了宽大的车厢,乘务员把车门锁上,拿走了钥匙,不过我们可以放下窗子,享受新鲜的空气,一点也不用担心窗口的风。坐火车同坐别的车子确实没有两样,只不过更加舒服些。一个人刚经过几小时的长途跋涉而弄得筋疲力尽,这时就可以完全放松了。

车厢里的旅客最初的感觉是好像有人轻轻地推了你一把,这些车厢犹如几条把旅客捆在一起又伸得很长、绷得很紧的铁链。汽笛又叫了一声,我们开动了,但走得比较慢,最初几步迈得很轻,如同孩子的小手在拉一辆小车子那样。火车逐渐加速,不过不容易觉察。你读你的书,或者看你的地图,实在没有想到旅程真的已经开始了,因为火车在滑行,好像雪橇在光滑的雪地上滑行一样。你一抬眼看窗外,才发现你在疾驰,像一匹马在飞奔。车速愈来愈快,你好像在飞翔,可是一点也不觉得摇晃,动荡,根本不存在你所想像的那种不愉快的感觉!附近有个红光一闪,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位铁路工人,正手持小红旗站在那里。快看!铁路线旁边的田野像飞箭似的在奔流,草地和树木也在互相追逐,互相吞并。——旅客有站在地球之外看着地球旋转的感觉。眼睛朝同一个方向注视太久,会损害视力,不过你稍微朝远处看看,那边的景物虽然也在移动,但与我们在迅速行进时看见它们的样子差不多,并不快多少;而更远处的地平线上,那里的景物却好像是站着不动似的——整个地区的图景尽收眼底,脑子里装的是全地区的印象。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在穿越平原上的乡村时所见到的情景。好像几个小镇紧紧的挨在一起,一下子是这一个,一下子是另一个!这像候鸟飞过时必定会见到的一些小镇。在小路上行走的普通的旅游者似乎是静止不动的;拉着马车的几匹马抬起了脚,可是看起来好像它们又把脚放回了原地。——就是这样,我们越过它们往前走了。

大家知道一个美国人坐火车的故事,他第一次坐火车,在车里看到铁路边上的路标一个跟着一个接连不断地往后退,以为火车是在公墓里行驶,他见到的是墓碑。我不是要重述这个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很好的表明了火车的速度;而我之所以想起这个故事,——虽然这里并没有刻着里程的石头路标,只是代表里程的小红旗,然而,设若这个美国人见到这些小红旗,必定会说,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拿面红旗出来?

另外,我讲一个自己的故事。当火车驶过一面墙,看到墙上简单的画了几笔,我旁边一个旅客就说:“我们现在进入克胜公国境内了。”他捏了一撮鼻烟,把鼻烟盒递给我。我低头取了一撮鼻烟,打了一个喷嚏,嘴里说:“我们在克膝公国要行驶多长时间?”“啊,”他回答说,“你打喷嚏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出境了。”

但是蒸汽机车可以走得比我们现在的速度快两倍。我们走个几分钟,就停一个车站,上下旅客,同时车速就要降低。当我们在车站停留的时候,窗外卖食物的人就来兜揽生意,来点小吃或叫份大餐都可以,随你喜欢。付了钱,一只烤乳鸽就准确无误地飞进嘴巴里,于是我们又继续开动。我们读书,或者欣赏自然风光,眺望一群母牛,它们正受到惊扰,频繁地来回走动;几匹马忽见二十辆车子不劳它们的大驾也能大获成功,而且跑得比有它们相助时还要快,立刻挣脱缓绳,逃之夭夭。如此这般,我们突然发现又来到了天棚底下,火车进站了——我们在三个小时之内行程六十多英里,已经抵达莱比锡。也是在这一天,在我们之后的四个小时,另一列火车用同样的时间,走了差不多同样的路程,又钻山洞,又过铁桥,到了德累斯顿。

我曾经听到许多议论,说是铁路的出现,将会使旅行的诗意和浪漫蒂克情调丧失无遗,一切美好有趣的消遣都不可复得了。这里就说有趣的消遣吧,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在他所喜欢的任何一个车站下车,一饱眼福,等到下一班火车来后可以再上车。至于说旅行的诗意将从此消失,我的意见完全相反。坐在狭窄的公共马车或邮递马车里,旅客挤得满满的,倒是一点诗意也没有。一个人坐在这种马车里会变成木头。即使遇到最好的天气,也会因为弄得满头尘土和一身大汗而烦恼;到了冬季,又会因为路途艰难而抱怨不已。出门在外不仅享受不到乡村生活的许多乐趣,花费的时间反而比乘坐火车还要长。

而在精神上,这一发明又产生了多么令人惊奇的影响啊!人们会觉得像古代的魔法师似的那么强大有力。我们把一匹神马拉来驾车,距离立刻消灭了。我们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在疾驰,像归心似箭的候鸟在飞翔。我们这匹野马在呼吸,在喷着响鼻,它的鼻孔冒着滚滚黑烟。梅菲斯托菲里斯把浮士德罩在外套里飞奔时,也不可能比它更快。在当今这个时代,我们利用了自然的手段而变得如此强大有力,可与中世纪的人们所想像的无所不能的魔鬼相比。利用我们的智慧,我们已和它并驾齐驱,并且在它没有发觉的时候又超过了它。

我想起生活中有几次觉得自己深受感动,像这时一样,好像心无旁骛地与上帝面对面地站着。我感到自己有了一种信念,那只是儿童时代进教堂时所感觉到的,或者长大成人后在阳光四射的树林里,或星光灿烂的夜晚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所感到的。诗的王国中的主宰者并非只是感觉和幻想,它们还有一个兄弟,同样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他的名字叫做理解。他一直在宣扬一个永恒的真理,其中包含着崇高和诗意。

1840年12月4—5日,在亚平宁山脉中

……我的前额靠在窗子的铁栅上,想起我在丹麦那个小房间,我在这里并不感到更加孤独。凡是有一个美满家庭的人,都会思家;凡是无家可归的人,四海为家,到任何地方都没有什么两样。再过几分钟,这个房间就会变成我的家了,尽管我对周围的情况至今仍一无所知……

越过布伦纳山口进入意大利

……面前是下坡路,美景如画,十分可爱。山路迂回缠绕,盘旋曲折,然后穿过一道道墙厚柱粗的拱门,常常进入小山丘的隐蔽之处,阳光温暖,积雪消融,绿叶成荫,“可爱的意大利啊!”我们不禁欢呼起来。马车夫抽了一个响鞭,四面传来回声。(选自选自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安徒生精品集·诗人的市场》译者:刘季星)

中国网 2005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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