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专稿:李先念和周子怀的战斗情  

    □周村 徐蓬/口述 周以朴/撰文

    中央电视台播出的14集电视连续剧《中原突围》深深牵动了我们这些今天仍幸存的五师老战士们的心。

    从抗日战争到中原突围时期,新四军五师的实战指挥员中,有两个骁勇善战、赫赫有名的战将,他们是十五旅四十五团一营营长周子怀和十三旅三十七团二营营长李俊山(在中原突围最重要的战斗南化塘战斗中牺牲)。

    1940年10月,李先念师长在湖北安陆境内的一个叫祖师岭的地方驻防。一天,他们行动到白兆山,被川军团团包围了三层,敌人疯狂地叫喊着要活捉李先念。当时任三十七团团长的夏世厚立即找到周子怀,下了死命令:“快去把师长救出来,不然活不成!”

    周子怀那时正在满腔热情学文化,又当了几年手枪队队长和连长,正到处寻找向战士们显示口才的机会呢,就对夏世厚说:“我去给部队动员动员。”话音未落,就被夏世厚用刺刀戳了一刀。夏世厚是想挫掉他的帽子的,不想挫破了他的额头,当时血就流出来了。

    周子怀立刻明白了师长的危险处境,他连血都来不及擦,转身带着部队向白兆山飞跑过去。他用灵活多变的战术,带领部队包抄,打垮了川军三层包围圈,第一个见到了师长。

    李先念师长见到周子怀时的情景是怎样的呢?如果按照现在编剧的手法,有可能是两人紧紧握手,然后热烈拥抱。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李先念师长说:“你早不来,个罗日的(湖北地方骂人的话)!”周子怀没听见一样答非所问地说:“我还抓了一个敌人的营长,叫政教给毙了。”李先念抬起头来看见周子怀额头上的血,紧张地问:“怎么,负伤了?”“没有。”“那是什么?”李先念又追问了一句。“是他用刀戳的!”周子怀指着已经跑上山的夏世厚不高兴地说。

    李先念立刻拉下了脸,对着夏世厚厉声说:“你叫喷(周子怀的诨名)来救我,也不能拿刀来戳他呀!”夏世厚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他个狗日的,还要给部队动员动员,我急了,请莫怪,请莫怪!”并拱手抱拳,向李先念摇三下又向周子怀摇了三下。一年以后,周子怀同志调到师部当营长,负责师部首长的安全保卫工作。

    1946年,中原形势紧张,周子怀到十五旅四十五团一营当营长,四十五团的团长汪世才是位老红军,曾是三五九旅王震的得力战将。

    7月19日,四十五团一营的疲惫之师在陕南重镇———赵川镇的东面前坡岭,与数十倍于我的国民党整编第三师第三旅等部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这场战斗的意义就是死守前坡岭、阻击敌人,掩护中原军区机关和整个北路军左翼部队从前坡岭东面约3里处的一条山沟通过。这是唯一的通道,一旦敌人攻下前坡岭,整个中原军区的大突围将不堪设想。

    一营营长周子怀带领一连和三连死守左前方山头阻击敌人疯狂进攻,一营教导员周村带二连在右后山头用重机枪掩护。战斗从当日早晨8点一直打到次日凌晨4点,激战20个小时,打退敌人17次疯狂进攻。战斗进行得异常艰巨和残酷,全营牺牲了300多名指战员。团长汪世才在傍晚7点左右赶到前坡岭阵地,为了叫住带领战士们冲下山坡反攻敌人的周子怀营长,不幸头部中弹身亡。

    夜11点左右,李先念师长前来与周子怀和周村会面,询问战斗情况。当听周子怀说子弹不多了,手榴弹也打光了的时候,李先念十分果断地说:“我丢一个班给你!”这个班是李先念卡宾警卫排的一个班,十几支美式卡宾枪连发子弹的威力使再一次疯狂进攻的敌人误以为我军来了增援部队。这次战斗以惨烈的牺牲为代价完成了任务,掩护中原军区胜利突破重围。这一仗被列为中原突围最重要的两次大仗之一。

    这次战斗,李先念在31年后的1977年还记忆犹新。

    1947年1月,周子怀在中原突围攻打潭头的战斗中身负重伤,敌人的子弹打穿了他左腿膝关节。这个驰骋疆场、被五师称为打不死的人,悲惨地跌进了人生的低谷。在老乡家养伤期间,由于叛徒出卖,他不幸被俘入狱。后来,在狱中地下党的帮助下,他终又得以重返沙场,在解放西南的战场上再立战功。然而1949年他出狱的时候,中原局却因找不到证明人而开除了他的党籍。

    他拒绝重新入党,并抱着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等到全国解放的那一天,找到李先念师长,请师长为自己证明,请师长批准组织上为自己恢复党籍。

    后来,在李先念的安排帮助下,中南局组织部专门成立了审查小组。经过一年零三个月的审查,找到了狱中地下党的领导人,周子怀的问题终于水落石出。他高高兴兴地加入了祖国建设大军。

    不料,“文革”开始后,周子怀又一次蒙冤受屈,被打成了叛徒。有的老战友受不了冤屈,跳入长江自尽。周子怀却对12岁的小女儿说:“爸爸不会死。爸爸什么苦都吃过,在敌人的监狱里,喝过辣椒水、坐过老虎凳,爸爸经得住一切考验。如果有一天爸爸死了,你记住,那一定是被坏人害死的。爸爸自己是不会死的。如果爸爸死了,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去北京找李先念,他是国家副总理。他最了解爸爸,他看过爸爸的结论,他会为爸爸平反的!”

    战士自有战士的情怀。战士的情怀是相通的。1977年,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防化部副部长、国家地震局政委的周村利用开全国地震系统学大寨学大庆会议的机会找到了出席会议的李先念。周村对老师长说:“师长,还记得周子怀吗?”李先念震了一下。周村说:“就是那个周喷。”“知道、知道、知道。”李先念一连说了三个知道。接下来周村就把周子怀文革时期被开除党籍、撤销职务,并且至今没有平反的情况向师长作了详细汇报。李先念急切地说:“赶快搞个材料来,送给我。”“我写好了,正带着哩!”周村忙不迭掏出材料递给了老师长。

    “湖北省委组织部:请恢复周子怀同志党籍,并安排工作。李先念。”几个遒劲的大字赫然纸上!

    是什么东西使一个高级干部整天怀里揣着战友的冤情,到处寻找机会为其昭雪?又是什么使一个日理万机的国家领导人能清楚地记得几十年前的战友,并倾力为他落实政策?这就是战斗情啊!

    周村:北京新四军研究会副会长中将

    徐蓬:湖北新四军研究会离休老干部

    ——金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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