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俄乌天然气纷争

2006年新年伊始，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降低对乌克兰天然气出口管道的气压，减少并逐步停止对乌克兰的天然气供应，这使俄乌持续近一个月的天然气之争达到白热化，使两国关系出现严重危机，并已经引起国际社会、特别是欧盟的高度关注，并将对俄乌关系以及独联体的前景产生消极影响。

俄乌天然气之争愈演愈烈

俄罗斯与乌克兰在天然气问题上处于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乌克兰本国的天然气生产只能满足16%的国内需求，其余需从俄罗斯和土库曼斯坦进口；而俄罗斯向欧洲出口的天然气80%需要通过乌克兰境内的管道，这部分天然气占到欧洲天然气消费总量的20%多。长期以来，俄罗斯以优惠的价格向乌克兰供应天然气以换取乌克兰优惠的天然气过境费。2006年之前，俄罗斯始终以不高于每千立方米50美元的价格向乌克兰供应天然气，乌克兰的经济也依赖于低廉的俄罗斯能源。2005年底，俄罗斯提出涨价要求，将对乌出口的天然气价格定为160美元，乌克兰表示无法接受，后俄罗斯又将价格涨到230美元，并威胁如果俄乌双方不能就天然气价格达成一致，俄罗斯将于2006年1月1日单方面停止向乌克兰供应天然气。此言一出，遭到乌克兰的强烈抗议，认为俄罗斯这种最后通牒式做法乌绝对不能接受。乌克兰坚持分阶段提高天然气价格，并认为目前75－80美元的价格是现实的。

随着最后期限的到来，乌克兰的立场丝毫没有软化。乌克兰总理叶哈努罗夫先是严词拒绝了普京总统提出的俄罗斯可向乌克兰提供贷款的建议，后又不接受普京提出从2006年第二季度开始涨价的提议，让俄罗斯十分没有面子。2006年1月1日，俄乌关于天然气价格的谈判没有任何进展，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虽然没有完全切断天然气供应，但降低了气压，减少向乌克兰的供应。双方还大打口水仗，俄罗斯外交部批评乌克兰方面“故意破坏谈判”，以达到国内政治目的，并威胁乌克兰要对所有后果完全负责。乌克兰外交部指责俄罗斯想“搞垮”乌克兰经济。乌克兰总统尤先科甚至形容俄罗斯的做法“好像是在战争时期”，并下令成立紧急指挥部，以应对这场天然气危机。至此，俄乌两国围绕着天然气价格的争吵俨然演变为两国关系中的一场“战争”。

天然气问题成为政治斗争工具

虽然在危机的初期，俄乌两国总统一再强调，不要将天然气问题“政治化”，但该问题事实上早已成为俄乌政治斗争的工具。透过纷乱复杂的表象，人们可以看出俄乌双方强硬立场背后的政治目的。

从俄罗斯方面来讲，首先，提高对乌天然气价格是俄调整对独联体政治的一部分。为了维护俄罗斯在独联体的地位，加强独联体向心力，俄罗斯向独联体国家长期以低廉的价格供应石油天然气，但近年来独联体国家出现的系列“颜色革命”，让俄罗斯感到十分“郁闷”。一方面，这些国家依靠俄罗斯低价的能源发展经济，一方面却奉行“亲西疏俄”的外交政策。俄罗斯开始反思其能源政策，克里姆林宫高层官员早就表示，俄罗斯绝不能继续向“不听话”的独联体国家低价供应能源，应从“现实主义”出发，以国际价格对它们出口能源。2005年11月底，俄“天然气工业”公司宣布了对独联体部分国家的天然气新价格，对格鲁吉亚由原来的60多美元涨到110美元，对摩尔多瓦也上涨到150美元，对乌克兰则提高到230美元。其次，拉乌克兰“回归”。乌克兰“橙色革命”后，尤先科多次明确提出加入北约和欧盟的外交战略，这对俄罗斯的战略利益构成挑战。2006年3月26日，乌克兰将举行议会选举，根据宪法改革方案，总统权力受到削弱，议会和总理的权力扩大。总理将由议会多数派领袖担任，并有权任命除强力部门外的各部部长。因此，此次议会选举至关重要，关系到乌克兰未来的政局走向。俄罗斯在“橙色革命”期间，由于力挺前总理亚努科维奇而遭到惨败。俄不甘心失败，瞄准乌议会选举的时机，给尤先科政府制造麻烦，让其陷入困境，从而再次为亚努科维奇助选。

从乌克兰方面讲，它之所以表现出如此强硬的立场是因为：第一，尤先科打出“反俄牌”，力争议会选举。随着议会选举的临近，乌克兰国内政治斗争日趋激烈。根据最新民意调查显示，目前由前总理亚努科维奇领导的地区党的支持率最高，约为26.2%，季莫申科联盟支持率有16%左右，尤先科领导的“我们的乌克兰”只有15%。尤先科执政一年来，乌经济增幅严重下滑，今年前10个月的经济增长率只有2.8%，而2004年乌经济增幅超过12%，乌克兰民众对尤先科深感失望。为力保“橙色革命”成果，变被动为主动，尤先科将俄提高天然气价格视为可以在议会选举中争胜的一招“险棋”。和在“橙色革命”时一样，挑起老百姓的反俄情绪，重新将民众团结到自己周围，再一次打击亚努科维奇。第二，引起东部民众对俄不满。在乌克兰，来自俄罗斯的天然气主要用于东部地区的工业用气。乌东部地区经济相对发达，大多数俄族人聚居在东部，这里亲俄情绪较强，如俄停止供气，将打击乌东部地区经济，直接影响到亲俄居民的切身利益。乌政府已经从2006年1月开始将天然气价格提高20－25%，将老百姓的怨气直接对准俄，已有部分民众在俄驻乌使馆前抗议俄提价，甚至打出“乌克兰不会拿独立换天然气”的标语。据媒体报道，乌克兰民间已经开始互传手机短信，呼吁拒绝购买俄罗斯商品。第三，乌有应对“底牌”。乌克兰敢在天然气问题上和俄“硬碰硬”，是因为它攥住俄罗斯的“软处”。首先从技术上讲，由于俄对欧洲天然气出口主要通过乌，乌完全可以从境内的天然气管道中自行截取部分天然气，乌还可以向俄提高天然气过境费的要价，俄罗斯方面称乌克兰已经开始截取对欧洲出口的天然气。其次，俄黑海舰队租用乌塞瓦斯托波尔港到2017年，这等于被乌克兰握住“把柄”，乌政府已经扬言要提高俄方租用该港的租金和其他费用。

危机的影响

俄乌天然气之争造成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首先，天然气之争将使俄乌关系严重恶化。目前，俄乌双方均围绕乌克兰3月份的议会大选精心筹划，针锋相对。俄试图利用天然气问题打击尤先科，使其一败涂地，而尤先科接过俄方打出的牌，继而打出“反俄牌”。虽然最终的斗争结果不得而知，但可以预见的是，在乌议会选举结束前，俄乌的天然气之争不会结束，并将严重恶化俄乌关系，普京总统也承认“俄乌关系出现了严重的危机”。

其次，俄乌天然气之争开始国际化，乌克兰努力争取西方同情。乌总理叶哈努罗夫已经表态，一旦俄方采取单方面行动，乌将提请国际仲裁。目前乌克兰已经通过外交途径加强美欧的联系，拉拢西方支持。欧盟对这场危机表示严重关切，担心会影响到欧洲的天然气供应，欧盟已经决定于1月4日召开紧急会议，讨论俄乌天然气之争。美国国务院也对此事表示关注，在其发表的声明中认为“俄试图利用天然气向乌克兰进行政治施压”。

第三，可能瓦解独联体。在俄提高天然气价格后，乌外长塔拉修克已经表示乌考虑是否还有“继续留在独联体的必要”。格鲁吉亚总统萨阿卡什维利已经对乌表示声援，他说俄“完全是出于政治目的向格、乌施压，但俄的行为不会迫使乌格就范”。格议会早在去年11月底已经开始讨论退出独联体的问题。俄提高天然气价格后，乌、格、摩等一些独联体国家看到无法从独联体获益，可能会明确提出退出独联体，最终导致其解体。（丁晓星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