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公务员队伍

法国行政当局有600万个文职公务员在工作。这相当于十分之一法国公民人口，或全部劳动力的四分之一。最大的部是教育部，有10 0万雇员——是法国军队规模的两倍以上。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中，法国的文职公务员比例最高，这并非因为“社会化”程度最高(瑞典和挪威比法国的社会化高得多，但公务员比例只是它的一半)。

法国大革命后一百七十多年的政治不稳定，使国家变得越来越中央集权。拿破仑·波拿巴特政权(1799——1815年)的最大成就就是调整了日益增长的公务员大军，使之有序(实际上他同时组织了两支军队)。拿破仑是个将军。将军们应该去夺取战争的胜利，但他们的主要素质经常被人忘记：他们通常有管理庞大的官僚队伍的才能。军队毕竟也是巨大的官僚组织。拿破仑在一场战役中赢得了两个战利品。

法国的600万公务员根据其资格条件被分成大约1800个机构。与军队一样，他们的报酬依其职位高低而定，而且遵从一些工资、利益和晋升的统一规则。1999年版的《公务部门会考指南》列出了建筑师部门100人，二级研究领头人部门67人，征税员部门28799人，警察部门94043人，凡此等等。

文职公务员分属三个范畴：A、B和C。C级是普通级，与其军队里的对应级别一样，其人员很少有大学学位，他们的工作包括一些像民用救援、军队保健、大使馆职员或学校实验室助手之类的职位。B级是技术人员，相当于士官，他们包括税收审计员、社会工作者、教师或民用航空控制技师等。拥有大学文凭的B级公务员可能在执行由A级公务员制定的规章。A级是官员，大部分都有研究生学位，他们是工程师、教授、检察官、建筑师或城市规划师。他们制定规章规则然后告诉别人如何实施。还有A＋级别，是最高级公务员，相当于参谋或执行官之类。

法国公务员的选择过程非常严格，他们被录用后还要经过很高层次的培训。任何一个人想获得任何公务员资格都必须经过一系列竞争性考试，这种考试可能需要学习或准备两年才可能参加。为了成为司法部门罪犯假释的咨询人员(B＋级职位)，申请人要经过四个小时笔试的筛选，测试他们的普通文化知识。如果他们通过了筛选，还要经过两个小时的考试，要求他们写出一份备忘录。通过了这一关，还要继续参加口试，测试他们的普通文化知识及适合该职位的能力倾向。

公务员考试的成功率很低。所有职位的成功率在1%到12%之间变化不等。终于过关的人五个中有四个要到专门学校培训，培训内容可以持续达两年——即使他已有相关专业的文凭。

法国人期望他们的公务员经过高水平的培训具有高水平的能力，他们也确实抱怨国家的整体成本。但是我们阅读并比较了英美和法国的报刊，我们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差别：法国政治家并不是通过许诺减税而当选的。法国人接受国家需要花钱这样的事实。实际上，当法国人对公共服务不满时，他们并不要求退钱。他们要求的是国家做得更多。

不断提高对国家的期望值肯定是法国公共服务质量如此之高的原因之一。从整体上说，法国人之所得与其所花代价相等。我们在法国期间，一项联合国的研究将法国的医疗保健体系排为世界第一。按照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计算，美国在医疗保健上的花费比法国多50%，却只排名第三十七。

一个重要区别是目的感。法国创建国家的目的是“建立法兰西”——建立并使之保持统一。在实践中，这意味着应用法律来保证繁荣和社会凝聚力。法国行政当局所作所为很大程度上就是控制。法国的公务员主要工作之一就是保证其他公务员能符合标准。一般来说，政府对健康和工作场所制定了很高的标准，并雇用很多人来保证这些标准得到执行。

社团的特殊功用

在法国，爱心餐厅是非宗教的慈善组织最成功的一个例子。2000 年，该组织的4万个志愿者向60万人分发了6000万餐食品。

法国的许多人都相信他们的国家拥有世界上最活跃的非赢利组织。尽管国家仍有所保留，社团确实已经成为法国社会的一个重要成分。令我们惊讶的是，在法国居然有不少于90万个社团和慈善组织，每年新成立约65000个。它们雇用了130万人——约占劳动力的5%，而美同占10%，同时另外还依靠1000万人的志愿工作，总预算为400亿美元。它们中差不多有一半从事卫生保健和社会服务，四分之一活跃于教育和科研岗位。西南部城市昂古莱姆拥有45000个居民，它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它形成了由2000个社团组成的网络，从法式保龄球俱乐部到戏剧俱乐部和无数的旅游信息中心，应有尽有。

在法国有三类社团：非注册、注册及国家批准。没人知道非注册的社团有多少，可能数量很少，只是些办不成什么大事的实体。因为没有得到合法承认，非注册社团不能开立银行账户，不能签订合同，甚至不能签租约。

法国的社团法非常开明，许多私有公司都可以建立社团，以获得政府补贴或让自己披上公共服务的色彩。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时尚是各公司纷纷建立非赢利性社团，提供清洁、洗衣和日间托幼的服务。这些组织获得了可观的补贴，用以雇用原来的社会福利获得者，让他们成为廉价劳动力。提供同样服务的合法私营企业谴责这种社团，但它们是合法的私人社团，所以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它们。

法国当局也利用这种开明的社团法使自己的活动不受公众的审查。例如，在昂古莱姆，城市当局决定建立社团服务技术中心，向社区各社团网络提供服务。该中心本可以成为市级的服务机构，但市政厅却决定建立一个社团，这主要是因为社团的组织结构使他们更有灵活性。

国家批准的社团是惟一可以募捐，并可继承金钱或房地产遗产的社团。这类社团中最著名的是法国医生协会，它其实是两个社团：无国界医生组织和世界医生组织。这两个组织因向全世界冲突地区和受灾地区派遣医疗队而闻名，它们一直不辜负自己的声誉，总是最先到达最后离开。它们也有个非常法国式的共同特点：它们不像红十字会一样保持中立。法国医生常常因针对当地政府或叛乱组织的行为发表煽动性演讲而著称。两个组织中较早的一个无国界医生组织于1971年由一个理想主义的医生贝尔纳·库什内尔创建，他1997年成了卫生部长，还是第一任联合国驻科索沃行政长官。

由于国家难以放弃对公民社会的控制，结果经常是由国家吸纳社团，甚至让这些社团变成了政府的附属团体、准机构或小型官僚组织。法国的各种联合会往往就是一种官方机构，就团体的活动向国家负责。法国最大的洞穴研究协会“法国洞穴探险联盟”拥有一万名会员，实际上承担着国家的一些职责。

与法国的许多其他运动协会一样，法国洞穴探险联盟在涉及其活动、甚至涉及警察事宜时在政府里都有发言权。更重要的是，它要负责营救工作。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各省都有一个洞穴营救的技术顾问。所有的洞穴紧急状况都向该顾问咨询。在一个有75000个洞穴可供娱乐性探险的国家，经常都会发生紧急状况。

法语的民族情结

在法国，语言是一种民族情结。英美人把语言看作工具，但法国人把它看作是一种成就，甚至看作是一种艺术品。他们热爱并珍惜他们语言的方式，在说英语的人看来简直无法理解。这是他们的民族纪念碑。

在法国，还残留着一种信念，认为法语有其内在的精神和优势。最近，这种偏见显然因法国与英美文化间的竞争而加剧。我们在法国遇到的许多人，甚至教育程度很高的人，都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法语比英语如何“更为丰富”，拥有“更广泛的词汇”。英语的单词大约是法语五倍之多，所以关于丰富性的论点绝对值得讨论。但是法国人相信他们自己的说法(部分地因为他们确实把自己的语言使用得更丰富)。

而且，这种信念的根源可以追溯至几个世纪前。作家安托万·德·里瓦罗尔(1753－1801年)写出了他的《论法语之普遍性》。他声称：“在所有语言中，惟有法语其精神中具备道德原素。由于法语的精确性、社会性，以及其合理性，它不仅是法国人的语言，而且是全人类的语言。”

到了19世纪，大部分学法语的人都不赞成这种沙文主义，但法语优越的思想在现代法国仍占主导地位。

有趣的是，以英语为母语的人中现在只有10%生活在英国。由于有这么多人以这么多不同方式说英语，“把信息内容传递给对方”是如今主宰着英语用法的精神。与许多法国人所相信的正相反，英语并非简单的语言。正如一位法兰西学院院士所说，英语是一种相对比较容易说得很糟糕的语言。真正的区别在于，与法国人不一样，说英语的人会容忍对其语言的糟糕用法。

保护法语使之不受英语习语影响的想法实际上始于魁北克。在其现在的700万人口中，600万可以看作是以法语为母语者。在说英语的30亿人海中，这只是个很小的法语水潭——没有其他语言群体有类似的处境，也许只有相对于俄语而言的说波罗的语者与此相似，还有就是相对于阿拉伯语而言的说希伯来语者。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魁北克领导人意识到保护法语的必要性，他们实施了各种各样的政策，其中包括在加拿大正式实行双语制的政策。魁北克政府制定了一套语言法律，小心地避免在招牌、英语学校的招生及公共交际中使用英语。法国人在10或15年后才跟上这种潮流。

多半是由于来自魁北克和非洲说法语国家的外来影响，20世纪70年代语言控制的思想在法国政治阶层中涌现。1975年，国民议会通过了一项法律，在宣传品上强制使用法语，但该措施从长远看并无多大效果。1992年修宪，新宪法中阐明“共和国的语言为法语”。199 4 年，一项新法律修改了1975年的宣传法，对那些不使用法语的公司增加了高达4000美元的罚款。更重要的是，新法律禁止那些政府贸易公司和为国家服务的个人在交流中使用除法语之外的任何其他语言。

在法国，语言规则一直有争议。20世纪90年代，政府意欲完全禁止使用英语术语。宪法委员会裁决不得进行这种禁止，这无疑考虑到了法国日常生活的现实，即具有丰富的英语词汇。你只要在巴黎或任何一个法国城市走一圈，就会发现大量的英语术语和表达法。法国人使用英语表达法来表现一种老到或是成熟世故，就像说英语的人在谈论饮食、时装，甚至国际事务时，使用法语的表达法来表现成熟一样。时尚的年轻男女法国商人常爱用商务英语术语来点缀他们的词汇。在进口美国文化的每一个地方，英语的影响都显而易见。

摘自《六千万法国人不可能错》 〔加〕让·纳多等著 何开松等译东方出版社2005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