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前，在崇高的和平理想召唤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余烬中，战胜国成立了联合国。联合国是迄今为止人类追求和平、避免国家间战争而努力的产物。60年过去，联合国显然没有达到理性而善良的人们对它的期望。但它也没有像它的前身——国际联盟那样突然死亡。它经历了种种冲击、考验，仍然顽强地生存下来。但是，未来的联合国将拥有什么样的身份和力量，将向哪个方向演进？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记住联合国理念背后的理想维度，而中国也正是这理想蓝图中灿烂的一笔。

带着铁锅勺飞向联合国

1971年11月9日上午，北京首都机场。一架飞往上海的飞机即将起飞。机上携带的行李重量太可观了：厨师们的铁锅、炒勺、菜刀、公务员的理发推子……因为机上的乘客是一个太特殊的代表团，四五十人中除了团长和副团长、代表和副代表，还包括翻译、秘书、医生、厨师、司机和公务员……谁都想全力以赴，准备在困难的条件下出色地做好本职工作，为国争光。周恩来率领在北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员前来送行，几千名首都群众也敲锣打鼓、手捧鲜花前来欢送。周恩来与代表团全体合影留念，一一握手告别，在与三位厨师握手时还特别叮嘱他们要注意控制饮酒。

这时刻的确是一个异常庄严的时刻，而这个代表团也是负载着崇高使命的代表团。他们是前往联合国接受中国席位并参加第26届联大的中国代表团。团长乔冠华，副团长黄华。代表团预计飞行时间为20个小时。因为当时只有北京至莫斯科的国际航线，从上海至巴黎的航线刚开通不久，代表团要先从北京乘坐专机到上海，转乘国际航班前往巴黎，再转飞机飞往纽约，中途经停仰光、加尔各答、卡拉奇、开罗、雅典。尽管飞机中途停留多次，但出于安全考虑和签证问题，大多数代表团成员20个小时中始终没有下过飞机。

艰难历程的圆满结局

这是中国第三次来到联合国。第一次是1945年联合国成立之时。中国是联合国的发起国之一，参加了在旧金山举行的联合国制宪会议，并作为第一个签字国在《联合国宪章》上签字。中国首席代表是国民党政府的行政院长宋子文，后由顾维钧升任代理首席代表。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中国代表的签字是以顾维钧为首的。在这个代表团中还有中国共产党的代表董必武。6月26日举行宪章签署典礼时，中国由于是最先抵抗侵略的国家而被特准为第一个签字国，而中国代表团中的吴贻芳博士又是第一个签名的女代表，十分引人注目。中国代表团成员签名时使用的文房四宝是从旧金山唐人街买来的。

第二次是1950年11月，新中国派出特别代表伍修权前往联合国总部参加安理会会议，谴责美国侵略中国领土台湾。早在1949年底和1950年初，周恩来就曾向联合国交涉要求驱逐台湾当局代表并接纳新中国联合国工作的首席代表张闻天，并将驻其他重要机构和出席五届联大的代表名单通知联合国。尽管得到了广泛的同情和支持，联合国秘书长赖伊并对此进行了斡旋，但主要由于美国的反对，中国的正当要求没能实现。在新中国成立后的22年间，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直到1971年10月25日联合国大会第26届会议，以压倒多数票通过恢复我国合法席位的第2758号决议，台湾代表发表声明之后退出联合国。就在同一天，美国国务卿基辛格正准备结束对中国的第二次秘密访问。这一消息已经在联合国内部传开，据史料记载，很多美国的盟国得知基辛格秘密访华的消息之后，有种被美国欺骗的感觉，因此干脆转为投中国重返联合国的赞成票。投票结果是76票赞成，36票反对，17票弃权。

中国重返联合国的历程充满了艰难，但最后的通过，却顺利得连北京都感到突然，有些惊喜，有些措手不及。

乔治·布什主动致贺

11月15日，中国代表团第一次从驻地前往联合国大厦参加会议时，有一个美国人特地在会议大厅外走廊上装做打电话，当中国代表团到来之时，他主动上前与乔冠华握手致意。他就是当时的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后来的美国驻华联络处主任和美国总统——乔治·布什。

欢迎中国代表团

的场面令人震动，共有57个国家的驻联合国代表登台发言致辞欢迎，用时近6个小时。智利代表在发言中引用了毛泽东诗词，匈牙利代表团长竟然用中文说2578号决议“纠正了一个存在已久的严重的历史性的不公正”，“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了伟大中国的前进。”之后，是乔冠华的著名发言。乔冠华发言之后，会议根本无法进行下去，各国代表排着队与乔冠华握手，表示祝贺。“好像回到了盛唐时代的中国。”著名外交家顾维钧之女顾菊珍这样评价那次发言。

在联合国大会期间，中国代表团除了主旨发言之外，还有四篇发言都是根据会议当时的进展和具体议题临时起草的，内容涉及裁军、中东、印巴战争等问题。由于中国发言从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出发，维护了这些国家的正当利益，体现了公平公正的原则，因此获得好评如潮。发展中国家表示，中国代表的发言终于说出了他们想说而没有敢说的话。从这个角度说，中国恢复合法席位对联合国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第五种投票方式”

在重返之初，中国尚处在文革的创痛之中。极左思维在大陆仍有很大影响力。所以中国代表团也未能幸免。

据联合国历史研究专家、北京语言文化大学联合国研究中心李铁城说，中国在重返联合国之初的发言，往往和当时的国际政治环境有很大差异，显得曲高和寡。最有趣的，是中国发明了“第五种投票方式”。理论上，联合国代表在投票时应该只有三种方式：赞同、反对和弃权。从旧金山制宪大会开始，针对《联合国宪章》中的否决权条款，有了第四种方式：不参加表决以示不满。

中国的第五种方式，是参加表决，但是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和弃权，就是静坐不投。李教授说，这种静坐方式初始于某一中东问题的表决，其具体时间、条款编号，和中国代表静默持续时间已不可考。

“第五种方式”持续到80年代初就不再使用，使用总数待考，大约不足30次。

现任中国联合国协会理事袁士槟是中国重返联合国后最早被招聘进入联合国的大陆人之一。袁士槟记得，当时联合国的工资是每天195美元，中国政府规定这些钱必须交给国家，国家发给工作人员每天5美元的餐费；如果坐车上班，可以凭着当天的公共汽车票报销来回各1美元；国家提供工作人员在纽约的住房等。前苏联就曾经实行过这样的制度，在上世纪80年代就取消了。当时的中国人下了班就回住处，哪也不去，以免招惹是非。

中国的这种状况直到1989年之后才开始改变，现在在联合国的中国雇员可以自由支配联合国工资，并且可以将家属接到纽约一起生活。

袁士槟回忆说：“以前很多会议中国代表往往都不去参加。因为当时受极左的思维的影响，还考虑到美帝国主义的存在，所以认为那些会都没用，根本没必要去。”袁后来出任过中国政府驻联合国的新闻发言人，他记得，刚到联合国时，“上面还不愿意你去见记者。如果你说了一句话出纰漏，大使是要负责的，所以往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基本都不太发言。”

而这种状况1979年后才改变。

吴建民：当年我是代表团的小萝卜头

作为资深的外交官，吴建民认为，1971年跟随中国代表团重返联合国，是他外交生涯中最珍贵的一页。当时32岁的吴建民作为第一批中国驻联合国代表团成员，亲身经历了中国重返国际大舞台之初的喜悦和新奇。

吴建民回忆说：“当我们乘坐的飞机准备降落在纽约肯尼迪机场时，机组人员告诉我们说，机场上有500多名记者正在等候着我们。当时国内还比较封闭，所以我们根本不接受记者采访。乔冠华在机场念了一篇稿子就走了，记者接着问问题，我们也不回答。

刚到纽约时，第一个感觉还是不了解联合国，对联合国的了解还是有一个过程。我们当初对联合国的认识，概括起来有几句话：联合国一是个讲坛，二是个废话公司，三是个文件制造工厂。

事实上，我们对联合国的认识大体分为几个阶段，其发展过程与国内的情况密切相关。第一个阶段是应付，这段时间是从1971年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在这5年期间，由于受到左的干扰，我们只把精力集中在支持发展中国家、反‘两霸’（美苏），其他我们不管，美其名曰‘超脱’。

改革开放之后，外交是内政的延伸，因此，从1978年到1992年期间，我们对国际事务的参与就多起来了。

第三个阶段就是从1992年到现在，这个时候中国的外交政策调整的幅度就很大了，我们积极参与维和行动、裁军、不扩散武器条约和人权事务等等。”

链接

联合国中国大事记

1942年1月1日

中国、苏联、美国等26个国家的代表在华盛顿签署《联合国家宣言》。

1945年6月26日

中国是联合国的发起国之一，参加了在旧金山举行的联合国制宪会议，并作为第一个签字国在《联合国宪章》上签字。

1950年11月28日

新中国派出特别代表伍修权前往联合国总部参加安理会会议，谴责美国武斗侵略中国领土台湾。

1955年1月10日

周恩来总理设宴为行将离开的联合国秘书长哈马舍尔德饯行，他是第一位访问中国的秘书长。

1971年10月25日

第26届联大以压倒多数票通过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一切合法权利和立即把台湾当局代表逐出联合国的提案。

1974年4月10日

中国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出席联合国第六届特别会议，系统阐述了毛泽东关于三个世界划分的论断。

1992年4月

中国工程兵大队赴柬埔寨参加联合国维持和平行动。联合国驻柬埔寨维持和平部队司令桑德森竟军亲自为中国工程兵大队官兵受勋。1995年9月第四次妇女问题世界会议在北京召开，通过《北京宣言》和《行动纲领》。

1995年10月24日

江泽民主席在联合国成立50周年特别纪念会议上讲话。

1999年11月

时任联合国副秘书长金永健陪同秘书长安南访华。江泽民主席会见。

2000年9月6日

联合国千年首脑会议在纽约联合国总部隆重开幕。这是继1995年举行纪念联合国成立50周年首脑特别大会以来，各国领导人第二次相聚在这里。出席会议的江泽民主席在第一天的全会上发表了重要讲话。

2001年1月22日

江泽民在中南海会见来访的联合国秘书长科菲·安南。江泽民强调，中国重视并支持联合国根据《联合国宪章》的宗旨与原则，在国际事务中发挥作用和影响，并将继续以积极务实的姿态参加联合国各个领域的工作。

2005年9月13日

国家主席胡锦涛抵达纽约，出席联合国成立60周年首脑会议。胡锦涛与会，体现了中国对联合国的一贯重视和支持。胡锦涛在会上全面阐述了中国对当前国际形势及重大国际问题的看法和立场，并对加强联合国作用、推动联合国改革、促进国际发展合作等问题提出具体主张。

摘自《中国新闻周刊》《世界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