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和中日文学交流(上)
陈喜儒

当我们回首20世纪中日文学交流的时候,一位世纪老人就会浮现在我们眼前,他就是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巴金先生。

巴金先生曾先后6次到日本访问,结识了许多日本朋友。

1934年11月21日,30岁的巴金化名“黎德瑞”去日本留学,当时巴金已是著名的青年作家,为什么要去日本呢?他说:“唯一的理由是学习日文。我十六七岁时,就在成都学过日文。我两个叔父在光绪时期留学日本,回国以后常常谈起那边的生活。我对一些新奇事物也感兴趣。后来我读到鲁迅、夏丏尊他们翻译的日本小说,对日本文学发生爱好,又开始自学日文。”(《神·鬼·人》)。但是巴金仅在日本待了10个月,就愤然回国,没能学好日语。他说:“第二年4月,溥仪访问东京,一天凌晨,几个穿西服的刑事破门而入,搜查了我的住处,把我带到神田区警察署关了十几个小时。后来我的朋友在上海创办文化生活出版社,约我担任编辑,我便提前回国,还根据这几个月的经历写了3个短篇《神·鬼·人》。遗憾的是失去了学习日语的劲头,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学好日语,不能用日语直接与日本朋友谈心。”(《我和日本》)。

巴金在日本期间,除学习日语外,还写了不少散文寄回国内发表,后编成散文集《点滴》。

巴金不仅是伟大的作家,也是杰出的翻译家。他精通英语、法语、俄语和世界语,有《巴金译文全集》10卷,约300余万言,但由于“失去了学习日语的劲头”,在他的译著中,日本的文学作品很少,只有两篇短文和3个剧本,而且是从世界语转译的,因此不能不说这是历史的遗憾。

时隔26年之后,即1961年3月,巴金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团团长,率领中国作家去东京参加亚非作家紧急会议。第2次访问日本,巴金非常激动。那时中日两国没有邦交,访问处处遇到阻力,但到处有援助的手,他在日本人民中间找到了共同的语言,共同的感情。在这次访问中,他结识了著名评论家、法国文学研究家、致力于日中友好事业的中岛健藏先生。第一次到井上靖先生家里做客,开始了与井上先生20多年的友谊。同时还会见了川端康成等作家。

1962年8月,巴金作为参加第8届禁止原子弹、氢弹世界大会的中国代表团团长访日。在这两次访问中,日本人民的友好感情,日本作家为世界和平和人类进步的奋斗精神,海外侨胞的爱国热情,深深激动着他的心,他一连写了11篇情文并茂的优美散文,结集为《倾吐不尽的感情》。

1963年11月,巴金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团团长率领中国作家访问日本,在日期间会见了多位日本著名作家。巴金说:“一连3年,我怀着以文会友的心年年东渡,每次访问都结交了不少真诚的朋友。文学的纽带把我们联系起来。”

巴金一直关心中外文学交流,特别是中日间的文学交流。巴金在随想录合订本新记中说:“我的《随想录》是从两篇谈《望乡》(日本影片)的文章开始的。”而《随想录》的第3篇文章,就是巴老的大声疾呼:《多印几本西方文学名著》。可见巴老对中外文学交流的关注、支持和殷切希望。

1980年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巴金第5次到日本访问。巴金本不善于讲话,也不习惯发表演说,但为了报答日本朋友的友情,破例于4月4日在东京朝日讲堂发表了《文学生活五十年》,4月11日在京都会馆中国作家代表团来日纪念文化讲演会上,发表了题为《我和文学》的讲演。前一篇讲稿,是巴老在国内写好带来的,后一篇是巴老在旅途中赶出来的。他不顾旅途劳累,边走边写,终于写完了讲稿《我和文学》,篇末写的日期是:4月9日凌晨1时在广岛写完。

巴金在《文学生活五十年》中回顾自己的创作道路时说:“我也有日本老师,例如夏目漱石、田山花袋、芥川龙之介、武者小路实笃,特别是有岛武郎,他们的作品我读得不多,但我经常背诵有岛的短篇《与幼小者》,尽管我学日文至今没有学会,这个短篇我还是常常背诵。”

这两个讲演会盛况空前,偌大的讲堂座无虚席,后来者只能坐在中间的过道上,会场上不时响起热烈的雷鸣般的掌声。在这些听众中,有一个人叫石上韶,他后来成为巴金那五卷讲真话的大书《随想录》的日译者。石上韶先生毕业于东京大学文学系,后从事新闻工作,退休后开始学习中文。他去朝日讲堂听巴金讲演,本想练练听力,但巴金的真诚打动了他。有一天,他偶然走进一家书店,发现了香港三联书店出版的《随想录》,买了一本很快就看完了,深受感动,于是开始了翻译,后由筑摩书房出版了日文版《随想录》五卷。

访日归来后,巴老写了3篇文章,记述这次难忘的旅行。1977年9月,巴老去虹桥机场为中岛夫妇和井上靖先生送行,告诉井上先生说,我读了你《桃李记》中写老舍的文章《壶》,井上先生很激动。后来巴老读了水上勉先生的散文《蟋蟀罐》和开高建的小说《玉碎》,感到日本作家对老舍的悲剧比我们更痛惜。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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