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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画与文学:同一战车上的突围
中国网 | 时间:2005 年11 月8 日 | 文章来源:北京日报

十月赴台北参加“书画艺术与文学”研讨会。其间去了张大千故居,台北故宫博物院、历史博物馆等地。会议内外的热点,依然是艺术美学的问题,关于禅宗、文人画的艺术理念,古典绘画的美学性格等等。我第一次出席与美术有关的会议,可说是大开眼界。两岸学者在书画与文学间发出了诸多感叹,妙论叠出。话题虽很古老,立意却在当下,问题意识里缠绕着对文化走向的焦虑。我把此次台湾之旅看成一堂新课,内中的新闻带回大陆,或许对文坛的朋友也不无参考。

两岸的书画与文学,近五十年各自在一条道路上行驶着,但精神却染有同一种色调。王镛那篇《禅思与诗境———禅宗思想对中国诗画的渗透》讲演就引起北京与台北两地同行的共鸣,彼此发现了华人创作里共有的特点。王镛精通梵文、英文,对印度禅与中国禅有新颖的见解,一时让人看到了宗教在绘画与诗文中的意义。以禅喻诗与以禅喻画,以及王维诗画中的境界,被王先生演绎得楚楚动人。许多台湾学者也呼应着此一话题,台北大学何淑贞教授《王维辋川诗的诗情画意乐趣与禅悦》就有与王氏相近的感受。她曾是许世瑛先生的学生,而许氏又是受鲁迅开蒙的,所以治学的思路与大陆毫无差异。绘画的境界与诗文的关系是个说不清的存在,但看易英、黄光男、皮道坚、牛克诚、陈池瑜、梁江、罗世平、林章湖、林进忠等人的观点,均有特别的体验。我有兴趣的是梁江对画与诗文互动的理解,诗、书、画的同构性里,有着古文化的隐秘。文人画则将东方艺术的基本内容呈现出来了。罗世平教授专门谈到了中国绘画的思维方式。他抓住了“观想”与“悟对”两个概念,在诗人与画家的笔下看到了“境界虽殊,思致尽同”的现象。上述的看法也让人联想起大陆与台湾文学创作的态势,我们在汪曾祺、白先勇两类人身上,就可以感到诗画相间的现代语境。文言文已不再被使用,有趣的现象是,文言与古画中的情境依然得到了延续。包括像吴冠中这类新型画家,在受西方文化影响之余,内心深处,难说没有旧的诗文书画的余韵,只不过是有深浅之别罢了。

除了传统艺术的观照外,书画与文学在当下的变迁,也引起人们的注意。书画与文学如何走出旧我,不再在旧有的地方徘徊,是困扰大家的话题。牛克诚的关于“再现山水”的探讨是具有创见的论文,作者在新一代艺术家悄悄告别旧迹,融进新意的途中,发现了艺术演进的可能,人们不再满足于“师造化”,而是看重自我的体验,并且对自然的物象与景致进行“篡改”与“再编”。不过作者也看到了这种“篡改”与“再编”其实并未改变“传统渊源的现实的精神风土”,反而还深切地打着旧有的烙印。作者强调:

“当代山水画尽管时或受到西画写实与抽象表现的胁迫,但它却一直与古典山水的这一造型与构成原则保持着某种约定,从而体现为,当代山水画既不全心痴迷于笔墨趣味而消解一切山川形貌,又不一味追摹自然丘壑的真实形质,而是用一种再创造的丘壑来寄寓情志。易言之,在当代山水中,我们既能体认到山川与乡土的实在性,又能领略到超越具体山川形势和景观的山水意境”。牛克诚的思路解决了当下文艺描述的语码,其实也看到了文学和山水画面临的共同问题。人们试图寻找到另一种属于自我的表达式,这些不是在一些实验式艺术里都可看见么?想一想新诗、小说与话剧在近二十年走过的路,牛克诚的感悟倒能够释出些什么。

两岸的青年画家和文学家早已不满于旧的创作方式,试图走出父辈的语境,林进忠先生介绍台湾艺大校友近年的创作,在其举例的作品中,就有创造性的想像,作品的图式被一点点突破着。叶惠美、谭建中、罗景中、林富源、周依璇、沈秀玲等人的作品,用墨的大胆,构思的奇异,在过去都不可想像。王俊盛的《内蕴》,陈炳宏的《潜意识的渴望》,林洪钱的《是非》,黄朝政《身体的意象》都在撕碎着传统的某些意蕴,在此重新组合着自己的梦想。我看到王庆钟的《绿意袭人》与罗宇均《小小的心愿》两幅作品时,能体察到突破父辈的冲动,画中散出的意蕴有出规破矩之痕。这也让我联想起大陆的文学写作,自先锋文学出现,每代青年都苦苦寻找新的精神用语。有的未尝成功,甚或失败之处多多,而突围的意义在于,一直警惕陷入八股文的陷阱。一些人的小说、实验话剧都在向人的智性极限挑战,成功者不多,却将艺术的多种可能昭示出来了。

我在余暇中还看了些大学教师的绘画,了解了园丁们的实绩。这是台湾特殊的画家群,恪守旧路者与创新独奏的都有不少,罗振贤的作品清秀俊俏,古风里又含着新气。他描绘大海的《北海涛声》雄浑里藏着快意,山水画的旧调一洗,令人心境一爽。表现寒烟细雨的漓江,幽情深深,诗情的悠远涓涓流动着。林进忠关于乡下生活的描摹,童心绵绵。河边谷地间的牛羊,点缀着人间的静美,画家的心是淳朴的,好似将都市间的嘈杂忘掉了一般,惟闲静之中可见精神,乡土的诗就在笔墨中楚楚诞生了。林章湖的作品是有现代色彩的,林玉山教授说他的画“主观写生渐走向造型以至意念的纯化境界”。他用中国的笔墨,画爱尔兰的风景,苍凉辽阔,湖光山色被冷冷的色泽罩住,心灵在那一瞬与上苍交汇了。林章湖是个有诗情的人,画面上孤楚的东西多,忘尘于山水,独对于天地,于秋韵寒气间得大自在。台湾人的个性就这样流到了纸墨之间。与众人不同,涂璨琳的乡村即景显得热烈,他表现动物时喜用亮色,有农家的欣喜,好像吉祥的灵光,照着世界。江明贤也是个喜用红色的人,他的笔下流溢着大气,时常有着超越古典主义的冲动,求新求变在他那里成了一种可能。作者好似不满足于旧式山水的空灵,要寻找新的表达方式,一些意象被难言的色彩语言所洗刷,欧洲人的茫然与热忱,汇入了笔触之中。看上述诸人的创作,感到台湾人内心的变迁,那一群画家追求着心的和谐,又不安于这一和谐,大家在摸索的路上,各自分享着创造的欢愉。

许多年前看白先勇、陈映真的小说,曾感叹两岸文艺的气象的不同,他们精神的深处,有很深的还乡意识。台湾与大陆中断交往多年,各自有特别的艺术轨迹,可细细分析,与大陆文脉深深地融会在一体。彼此的绘画与小说,底色相近,形与神如出一辙,诗画难以分家,文史兼备一身,这是东方文化的特质之一。我在浏览的时候,印象深的是求变之难,两岸的艺术家均想恪守传统的同时,求新求变,但仿佛被什么深切地抑制着,似乎还没有鲁迅、林风眠式的人物。书画与文学正徘徊在困顿的林谷,暗中努力乃两岸文人共有的现象。历史是在渐进中挺进的,古人不是说欲速则不达么?经过一代、两代、数代的耕耘,总会有所收益的。(孙郁,学者,北京鲁迅博物馆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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