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斯里兰卡恐怖和暴力事件不断，恶性事件频发。4月25日，“泰米尔伊拉姆解放虎”（以下简称“猛虎”）成员潜入陆军司令部，发动针对陆军司令丰塞卡的自杀式袭击，致司令重伤、9人死、其他30来人伤。同时，政府军与“猛虎”间暴力冲突增多：陆上，政府军与“猛虎”小规模交火和政府军踩雷事件接二连三；空中，4月25-26日，政府军对“猛虎组织”东部目标发动了空袭；海上，5月11日，两军发生海战，5艘“猛虎”和1艘政府船只被炸沉，50多名“猛虎”成员和17名政府海军被打死。4月份以来，已有近150人死于暴力，其中半数为政府军。国际社会开始担心斯和平进程中断、内战烽火再起。

和平进程异常脆弱

从2002年2月斯里兰卡政府与“猛虎”签订停火协议到现在，只过去4年，为什么这个“永久性”协议带来的和平竟如此短暂？

签订停火协议和举行由第三国调解的和谈是“猛虎”主动倡议的。因为它认识到，在整个国际社会都支持斯里兰卡统一的情况下，建立一个“独立的泰米尔人的家园”的目标难以实现，特别是在“9·11”后国际反恐的大环境下更是难以有所作为，因而多次提议与政府举行和谈。当时的斯维克勒马辛哈政府积极回应，先是解除了对它的禁令，接着与其举行了六轮会谈。

但从2003年4月起，“猛虎”宣布退出和谈，并为重开谈判设置前提，即在东部和北部建立一个由猛虎控制的“具有政治和行政功能”的临时行政机构。维克勒马辛哈政府做出让步，建议将来成立一个这样的机构，但警察、安全、土地和税收权要留给中央。11月，“猛虎”竟提出要价更高的反建议，包括独立司法权、内外举债等“自治权”，甚至提出在与政府的分歧解决不了时应提交国际法庭裁决。这份“反建议”给和谈的打击极大：不仅结束了主和的维克勒马辛哈政府，而且使“猛虎”的动机受到怀疑。2004年4月后，斯政府对“猛虎”态度趋硬，反对设置任何前提，坚持将“核心问题”与“临时行政机构”的讨论并行不悖。“猛虎”认为和谈没有意义，在勉强与政府举行两天会谈后宣布，无限期推迟和谈。“猛虎”重新开始走私武器，征召童子军，并对政府军警目标发起新一轮袭击。

当前政治形势不利和谈

第一，主战派得势。长期以来，斯里兰卡政坛由人民联盟和统一国民党轮流执政。虽都属僧伽罗人政党，但两党对“猛虎”的政策有差异：统一国民党较开明，以和为重；人民联盟则奉行以打促和的政策。“人民联盟”在2004年4月议会大选和2005年11月总统大选胜出后，斯政坛主张强硬的思想一时占了上风。总统拉贾帕克塞、总理维克勒马纳亚克和陆军司令丰塞卡都属鹰派，他们不接受上届政府签订的停火协议，绝不接受“猛虎”的自治要求，主张先将其打垮，再进行和谈。

第二，政府受“人民解放阵线”牵制。人民联盟和统一国民党力量相当，选举的成功靠的是结盟政治。2004年和2005年选举，“人民解放阵线”都是“人民联盟”获胜的救命稻草，因而“人民解放阵线”的立场主导了政府对“猛虎”的政策，只能硬不能软。这种政治格局使政府与“猛虎”难以开展实质性的谈判和合作。

“猛虎”将和谈视为一种策略

“猛虎”近年淡化了建立“泰米尔人家园”这一宗旨，改而要求建立联邦制。它利用“人民联盟”和“统一国民党”的矛盾，不仅可以谋求利益最大化，也占据着谈不谈、和谁不和谁谈的主动。经过30年的斗争，“猛虎”不仅政治上成熟了，军事实力也更加雄厚了：从最初的30余人、10来条枪发展到现在的一个非常有战斗力的军事政治组织。它拥海陆空三军，武装人员1万多人，其中由3000多名妇女组成的“黑虎”成为最令人发憷的力量。它在斯的东部和北部建立了警察、司法和税收系统。它在全球建立有庞大的组织网，在英国设立国际秘书处（现已迁往南非），在加拿大等欧美国家设立分支机构，负责宣传、军火采购、集资、组织人员出国培训等活动。它的自杀性爆炸更为其增加了无穷威力。它炸死过包括斯总统在内的数十名政军界要人，也在印度境内炸死了印前总理拉吉夫·甘地，它炸伤了前总统库马拉通加夫人的眼睛，最近又致陆军司令重伤。强大的军事和恐怖能力使它底气十足，在与政府打交道时，欺软不怕硬。

民族宗教矛盾难以调和

“猛虎”问题难以解决，归根到底是斯里兰卡民族矛盾难以解决。长期以来，占人口多数的僧伽罗族将泰米尔族视为“异族”。英国殖民政府的扶泰抑僧的统治之术更加深了这两个民族的矛盾。独立后，历届僧伽罗人领导的政府都采取照顾僧伽罗族、压制泰米尔族的政策，这使两个民族的敌意进一步加深，并催生了各自的极端民族组织：僧伽罗族这边有“人民解放阵线”和“民族传统党”；泰米尔这边除“猛虎”外，还有泰米尔伊拉姆人民解放组织、泰米尔伊拉姆解放军、泰米尔伊拉姆解放组织等。僧伽罗的极端组织反对政府对泰米尔人做任何让步，泰米尔的极端组织则主张以武力争取民族利益。这样，从1983年起，“猛虎”与政府军打了近20年的仗。战争进一步加深了僧泰民族间的隔阂和不信任。难以化解的历史积怨，难以消除的民族隔阂，难以安抚的极端民族主义，注定了斯的和平进程难以一帆风顺，战争和冲突时有难免。

国际社会保障和平进程的能力有限

国际社会采取多种形式支持斯的和平进程。美国、英国等十多个国家将“猛虎”定为恐怖组织，限制其在境内的活动，切断其融资渠道。挪威、美国和日本还发起组织了三次国际援斯会议，为“猛虎”控制的东部和北部重建集资，其中东京会议筹到45亿美元。挪威、日本、欧盟、美国积极参与调停工作，挪威、芬兰、瑞典、丹麦和冰岛五国组成停火监督委员会，保证停火协议得到遵守。

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些国家的作用有限。

第一，难以两面讨好。斯政府与“猛虎”敌意深，长期以来又缺乏有效的沟通渠道，第三者的工作难做。与斯冲突两方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挪威一直被“人民联盟”认为调停不公，偏袒“猛虎”。前总统库马拉通加夫人曾公开指责挪威驻斯使馆帮助“猛虎”进口转播设备。拉贾帕克塞对挪威不信任，使其促和工作一度停止。

第二，“猛虎”不吃硬。国际社会对“猛虎”施加了一定压力，一度促使“猛虎”改头换面，但热劲一过，“猛虎”又故态复发。2003年4月，在美国不许“猛虎”参加华盛顿会议后，“猛虎”立即宣布退出和谈。

第三，印度的不卷入使国际社会能发挥的作用有限。印度作为印度洋的大国、斯的邻国和世界上拥有泰米尔人最多的国家，是最能对斯的和平进程施加影响的外部力量，但印和斯政府的合作除提供军警训练、进行反恐情报交流、开展海上预警和巡逻外，一直没有更深程度的卷入。印恪守上世纪80年代因劝和转而与“猛虎”打仗的教训，无论斯领导人如何请求都不肯“出山”。印度不参与，外部压力终究有限。（张四齐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